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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下過雨的紅泥路滿是坑窪,記者數了一下,8分鐘里,載著褚時健的白色小車拐了32個彎。
  很難想象,一對87歲、81歲的老夫妻,還頻繁往返於這樣的山路上。有的人在哀牢山裡等了他一周,也無緣一面,被稱為“雲深不知處”。
  在見到他之前,記者知道他是全國“十大改革風雲人物”、“煙草教父”、全國勞模、曾年創利稅近200億元,也因貪污罪被判無期徒刑,震驚全國。女兒在獄中去世,被他稱為人生最谷底的時刻。而現在,他重新成為億萬富翁,人們帶著敬重,用他的姓重新冠名35萬株冰糖橙。
  見到他時,第一印象是他從“褚橙”的網絡照片上“走”了下來。穿著簡樸,不帶宣傳的意味。他每天的真實情況就是:一件松垮的舊圓領衫、淺灰色褲、一雙運動鞋。只是實際的臉色,比網絡照片上曬得更黝黑。
  這裡也沒有眾人想象中的“豪華莊園”。一個兩層磚樓的小院,褚老和老伴馬靜芬坐在果園工人中間,在矮桌上吃飯。雖然不缺葷菜,但褚老夾的最多的是土豆絲。他自己澆上點辣子、雞湯,再夾一筷子。
  兩年前的媒體報道中,他還能“幾步邁上田埂”,而今,他扶著司機的背慢慢走到果樹邊,嗓音低沉喑啞:“把枝扶起來,我看看,掛果了沒?”
  他關心的是田裡的橙子,但很多人為了橙子以外的事,千方百計找他。
  記者待了一天,就目睹了多個來自不同省份想“求見”他的年輕人,目的五花八門。有想和他合作電商的、想求字的,還有想“留在果園裡掃地”的。他正眼都不看,一板臉,不怒自威。但是到了一家果園農戶門前,他摸著這家小姑娘的頭,笑著直問:“幾歲啦?上學沒?”
  而在“褚橙”出名之前,很多人對他背過身去。
  他回憶,種橙的第一年,一過完春節,農戶就走了大半,只剩三四成。“果園一天工資12元,不如在家乾。我們只好去更遠的村裡,找更困難的農戶來種。”但現在,每有一家農戶因故退出褚橙基地,就有20~30家農戶排隊要來。每家的月收入能到3000多元。
  即使他把橙子種好了,市場也曾毫不買賬。“一開始,得求人買果子。我老伴去杭州參加展會,帶了兩噸果子,多少人路過,都不買一個。但是終於有人吃了一個,第二天就帶了卡車來,把果子全買下了。”
  也有人在困境中伸手幫助,借給他啟動資金。“我的朋友是憑我自己的人格相處來的。我跟朋友說了,萬一搞不好,我賠不起。朋友說不怕你借,也不用賠,別有壓力。但我有壓力,算了要八九年才能還完,最後是3年還完的。”
  他不是沒遇到困苦,而是用認真打敗它們。
  現在種橙的新平縣,也是他摘了“右派”帽子後,當榨糖廠廠長的故地。“當時這裡一年虧七八萬元,廠長走馬燈似的換人,讓縣財政很頭疼。但是我混不來日子。”他發現“煉一斤糖,要燒5斤4兩煤”,他來之後,能耗降到了8兩煤。“要找得出原因,還要有責任心。有的人覺得虧不虧都是國家的錢。如果大家抱這態度,做事就不成。”
  他說,他想告訴年輕人:“事情不斷在變,要做有心人。”
  研究果園有機肥的青年技術員李師傅說,褚老平時從不發火,除非你沒完成他說了多次的技術問題。“他會親手捏起雞糞,看看有多少水分。”在園子里的年輕人眼裡,他是認真的“褚爺爺”。
  褚老向記者說起,6月27日夜,一個30多歲的山西人守在他家門口,說“只要見你一面”。老人說“今天很累,不見了”,年輕人一直不走,“說著說著就跪下了”。
  但接下來那個年輕人的話,讓褚老沒想到:“他說他已經打定主意自殺,但看了關於我的事,看我那麼大年齡還在拼搏。說他想通了,自己這麼年輕,遇到點困難不應該要自殺,說完就走了。”
  如今,這對老夫婦的言行,不時讓旁觀者感到,他們還年輕。
  褚老會很自然地談到“30年後”。老伴馬靜芬在小院里放著百餘個塑料花盆,記者到訪時,看到裡面都是新種的小菊苗。雨過後,山中暮色襲來。褚老和老伴、作業長、技術員們,坐在褚橙基地的門口閑話。放眼望去,近處是果園,褚橙還是青的。
  遠處就是雲霧繚繞的哀牢山脈。褚老抬起頭,對跟隨他十來年的老作業長說:“看,雲變寬了。”
  當時,四周只有鳥叫蟲鳴。經過那麼多人生起伏,他還是可以看雲了。  (原標題:80多年起伏,雲變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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